薰衣草某人的博客上看到关于调味品名称的想法,觉得很有意思。

通常我们觉得调味品不算美的东西。“琴棋书画诗酒花”转变成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,是纯情梦幻文学女青年变成家庭主妇最大的无奈,是珍珠变为鱼目的标志。脏兮兮的厨房,黑乎乎的酱汤,烟熏火燎的环境,琐碎的生活,黄脸婆的前景。

文学作品中的一些词看起来则很美。诗经楚辞里的参差荇菜、芄兰香草、兰蕙椒桂,Scarborough Fair(斯卡伯罗集市)里的欧芹、迷迭香和百里香,我再补充几个:白松露、九层塔、薰衣草、罗望子、溪山葵。看起来都是不着人间烟火的美丽、梦幻、浪漫。然而细想想,其实这些植物也都是调味品,和油盐酱醋葱姜蒜并无本质区别。

区别就在于它们要么是古代的,要么是从外语翻译过来,因为文字的疏离感,反而让人想不起那些过于具体以至于失去了美感的厨房作业,这大概也是距离产生美的例证之一。

按照这种情况推理,我们现在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调味品,过了几千年之后,很有可能也变成美丽的象征物。再仔细想想,其实很多调味品,如果不去联想它的形状、特征、味道,只从字面看它们的名字,现在也是很美的。

“芫荽”令人想起沅芷清香;“孜然”令人想起姊妹之笑语嫣然;“花椒”多美啊,“花”和“椒”;“八角”更是质朴无华兼新奇有趣的名字,大巧之拙;还有“茴香”,有回味余韵之香,已经到了亢龙有悔的境界;“青芥末”,大风起兮,青萍之末;至于什么月桂、薄荷、柠檬、玫瑰、丁香、甘草、豆蔻、紫苏等等更是本身名字和实际都很美的植物。

石蒜花

甚至最常见的葱姜蒜也不逊色,“葱”,郁郁葱葱,青葱岁月,水葱般的手;“姜”,孟姜、齐姜,姜实在是美女的代称;只有“蒜”为难点,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词能跟它联系上,不过有种石蒜花倒是很漂亮。

说到这里,又想起“美”这个字的本义据说就是指美味,羊大为美,不是称赞羊好看,而是称赞羊好吃。现在仍然有些方言地区保持了这种古老的用法。

由此可见,调味品至少有三重之美:一是作为食品的味道之美,二是作为植物的外观之美,三是其名称的文字之美。调味品果然是好东西,无怪乎在英语里,“尔乃大地之盐”是对人的极高赞美。